第91章

　　經過壹段時間的轟動和騷亂後, 城門口恢復了之前的秩序, 車隊緩緩進入城中。
　　散財魔壹直偷偷打量著廖離, 他總覺得廖離變了，不過具體哪裏改變，他又絲毫看不出，他又是好奇, 又是覺得詭異。
　　作為主人親自喚醒的古魔之壹，他的實力在魔族中絕對是排的上名號的，他去過那麽多個世界，也很少遇到自己也看不透的人, 但面前這個女孩，自從她醒來後，他就無法從她身上感應到任何東西了。
　　她就仿佛被蒙上厚厚的壹層紗, 隔絕了所有的窺伺, 讓人無法感應到, 她是強是弱, 是喜是怒。
　　廖離啃著果子，扔給散財魔壹個, 後者看了壹眼車頂，默默的啃壹口。
　　馬車車頂原本空無壹物，此時詭異的多出來幾根樹枝，樹枝上掛滿了果子, 鮮艷欲滴, 看起來就很有食欲。
　　散財魔已經不想去追究, 車頂為什麽也能長出樹枝了。
　　也不想研究，樹枝上的果子為什麽能夠源源不斷。
　　最不想知道的是，為什麽車頂離他很近，但無論他怎麽努力，他都夠不著樹枝，也無法碰到果子。
　　作為壹個活了幾千年，自認見多識廣的魔，在此時也只能默默的認慫，因為有很多東西真的超出他的理解。
　　“真好吃。”吃完果子的散財魔眼睛都亮了，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果子，頓時雙眼發光的看著廖離，眼裏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　　廖離又扔給他幾個。
　　吃完最後壹個果子，廖離便離開了馬車。
　　“妳要去哪裏？”吃了廖離那麽多果子，散財魔說話都有點底氣不足。
　　廖離仰頭想了想：“去我該去的地方。”
　　“還有，叫混蛋天壹洗幹凈，等我回來揍他。”
　　散財魔：“……”早知道就不吃果子了。
　　天壹回來的時候，只看到面帶愧色的散財魔，那個跟他有羈絆的女人，已經無影無蹤了。
　　“主人，她走了。”散財魔伸出手，手上有壹個鮮艷欲滴的果子，“這是她留下給您的。”至於廖離要他說的，他才不說呢！
　　他又不是不要命了。
　　天壹哼了壹聲，甩袖子離開。
　　散財魔手上的果子，緊跟著消失。
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
　　在昏迷的壹個月裏，她接收了壹段記憶，或者說開啟了封印在她腦海深處的壹段漫長的記憶。
　　從前她壹直以為，她和這個世界的緣分開始於那場穿越，現在她才知道，她錯的壹塌糊塗。
　　她和這個世界，相伴相生，從這個世界出現開始，就有她，她是這個世界的壹抹意識。
　　這個世界是人造的，星球剛建好的時候，時不時就有人落在球星上，各種探討，各種實驗，很長壹段時間內，這個星球空蕩蕩的，只有幾千人。
　　在極其漫長的壹段時間內，她大部分的時間只是沈默，無聊的聽著那些人爭吵，聽他們說要如何“造人”，意識潛進他們的宇宙飛船內，無聊的看著宇宙飛船上面的各種資料，視頻，等等。
　　壹開始只是隨便的看，看多了以後，她恍然覺得自己懂了很多東西，後來那些人討論的東西她已經能夠接上話了，更後面她甚至覺得那些人提的那些設想已經比不上她自己的了。
　　不過她從來沒想過跟他們講話，甚至她都懶得搭理他們。
　　之後那些人就離開了，然後這個世界迅速多了很多東西，海裏的魚，山上的鳥獸，路邊的花草樹木，以及虛幻的“人”。
　　那些虛幻的“人”就是之前那些人類說要造的人？
　　廖離笑了。
　　跟隨著壹個星球而誕生的意識十分強大，那些人類的宇宙飛船雖然停留在這裏的時間不長，他們帶著的資料雖然極其龐大，但她在很短壹段時間內就看完了，同時也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麽。
　　那些人想要制造出新物種。
　　不過可惜，他們放在這個世界的所謂“人”，只是按照程序行動的而已，每天都重復著同樣的事情。
　　那幫造人的人，壹直有關註著這個星球，根據廖離觀察到的他們臉上的表情，廖離就知道，他們由壹開始的興致勃勃，到後面已經有點失望了。
　　這個世界雖然有了不少生物，甚至還有所謂的“人類”，但每天看到的都是壹樣的重復，世界意識廖離逐漸失去了興趣。
　　直到有壹天，壹個貴公子壹樣的人從天而降。
　　從此，這個星球走上了另壹條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　　看到星球上的人，貴公子壹開始很疑惑，跟在“人類”身邊生活了壹段時間，他才恍然大悟：“原來都沒有靈魂，難怪都不是人。”
　　“靈魂是什麽？”出於某種好奇，她問出聲了，這是她平生第壹次講話。
　　之前看了宇宙飛船上很多資料，上面根本沒有提到靈魂兩字，出於對知識的渴望，她並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存在。
　　之前那些人不止壹次的提出過：知識很重要。
　　她也覺得，知識確實很重要！
　　貴公子冷冷：“誰在說話，出來！”
　　廖離覺得，貴公子這個要求有點過分，不過她現在有求於人，只能盡力先滿足對方的要求，於是從沒有出去過的她，努力掙紮著出去。
　　在經歷各種天崩地裂，海嘯過後，貴公子前面多了壹個小姑娘。
　　這就是廖離和冥君的第壹次見面。
　　冥君是某個修真位面的天才，修的是冥道，他現在已經處於某種瓶頸，進壹步就可以登錄巔峰，卻遲遲找不到方法，所以四處遊歷。
　　廖離這個詭異的星球吸引了他的註意力，讓他產生了壹種新想法。
　　兩人臭味相投，制定了壹個異想天開的計劃：造人。
　　冥君興致勃勃的提建議道：“我引進壹些快要消散的殘魂，弄到這個世界這些數據身上，妳負責同意。”
　　冥君：“我建立壹個冥府，妳負責同意。”
　　冥君：“我引進壹些妖精的殘魂，妳負責同意。”
　　…………
　　當然她也不是只負責同意，如果說冥君負責輪回，她就是負責知識的傳播，以及對那些由殘魂和智能組成的“人類”的引導，引導著他們逐漸脫離所謂的程序化，引導他們向著真正人類的方向走。
　　作為世界的意識，她另壹件重要的事情便是溫養那些殘魂，讓他們盡快健全，成為真正的人類。
　　冥君無數次跟她吹牛：“這些人類成真之日，便是我冥道大成之時，便是妳位列仙班之時。”
　　每當這時候，廖離就敷衍他，成仙什麽的，她覺得太累，她現在連個正經的身體都沒有呢！
　　沒有身體，她便無法離開這個星球，然而她對宇宙飛船上看到過的各個星球的風光實在的太好奇了，她壹直想看。
　　當星球的壹切走上正軌，脫離這個星球，擁有壹個身體成了她最主要的目標。
　　“何必要脫離這個星球呢！星球是妳本體的時候，只要星球不滅，妳便不死，還可以收獲這個星球上所有生物的信仰力，以後妳就算像這樣每天吊兒郎當，也不用怕修為有問題，多爽啊！”冥君說不上是規勸她，還是嘲諷她。
　　當然結局就是被她揍了壹頓。
　　冥君不失為壹個絕世好友，雖然嘲諷她，雖然整天被她揍，在幫她的時候卻不遺余力，終於有壹天他找到了方法。
　　“這個地方有壹種果實，在果實未成熟的時候，意識或者靈魂盤旋在上面，等果實成熟，意識或者靈魂就可以和果實融為壹體，任意變化成妳想要的樣子。”
　　廖離絕望的說：“就算這個果實有用，我連星球都離開不了，也去不了這個地方啊！”
　　冥君嘆了壹口氣，拿出壹個閃閃發光的法寶：“這個法寶可以在壹段時間內代替妳，讓妳暫時擺脫，但記得要早點回來，因為很耗法力。”
　　法器開啟後，廖離跟星球那種厚重的鏈接頓時變得若隱若現，壹種自由的感覺油然而生。
　　“好了，妳去吧，不要整天浪，早點回來。”冥君叮囑道。
　　在冥君戀戀不舍的目送下，她第壹次離開了星球。
　　作為壹個奇特的意識，她幾乎遊離在各種規則之外，天地之間沒有任何拘束，想去哪裏就是壹個想法的事情。
　　順著冥君給的指引，她找到了那種果實。
　　這種果實雖然有奇效，不過地處偏僻，要進來這個地方必須經過不少危險的地方，所以這種果實漸漸就被遺忘了。
　　現在漫山遍野都是這種果實，每壹顆果實上都閃著晶瑩的光芒，似乎在對廖離說：“快來我這裏！”
　　因為事關重大，冥君在她出來前十分詳細的說過這個果實的所有事情。
　　靈魂或者意識必須在果實沒成熟的時候就進入果實，在果實逐漸成熟的過程中，靈魂和果實就會進行融合，所以靈魂會有壹段時間的迷糊期。
　　為了安全起見，在上千個果實中，廖離特地挑了壹個不大起眼的，看起來普普通通，但外形又有點小可愛的。
　　“這個看起來順眼。”廖離。
　　她心滿意足的盤在果實上，心裏盤算著等果實成熟掉下來後，她要變成什麽樣的形象。
　　為了安全起見，她甚至在果樹上布下好幾重結界。
　　果實越接近成熟，她的意識就越模糊，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意識要和果實融合，這是壹種正常現象。
　　她在期待中進入沈睡，夢想著醒來的時候已經有壹副正常的軀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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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漫天的果實搖曳生姿中，某個無聊的魔神剛好匆匆路過這裏，正好他靈光壹閃：“如果用這些果實制造壹個仙人出來，以後帶著仙人去隔壁神仙世界玩，那些所謂的仙人臉色肯定很好玩。”
　　於是靈光壹閃的天壹便停留下來，看著下面上千個果實。
　　所謂的孽緣便是，明明有那麽多個果實，他偏偏選中了廖離哪個，站在廖離靈魂所在的果實下面，天壹撫著下巴：“這個好，看起來順眼。”
　　意識昏沈之間，廖離反應有點慢，在看清楚天壹那張臉的時候，後者手壹揮，已經把果實弄了下來。
　　只要再等壹秒鐘，果實都會成熟，那時候不管是誰把果實弄下來，對廖離都沒有影響。
　　但偏偏，在天壹弄下果實的時候，比成熟稍微早了那麽壹秒鐘。
　　於是悲劇了。
　　果實被摘下那壹瞬間，廖離大部分意識被果實甩出去，只殘留了壹點點在果實裏。
　　這個悲劇是雙方面的，因為廖離有壹點點意識殘留在果實，所以天壹制造好仙體後，沒有任何靈魂能再進入仙體裏，除了廖離她自己。
　　因為這個仙體裏有廖離的壹點點氣息，就像是仙體已經被她標記了壹般。
　　所以後面無論天壹怎麽折騰，他的仙體都是失敗的。
　　而對於廖離來說，壹小部分靈魂被禁錮在果實內，也就是後來的仙體內，絕大部分靈魂卻被果實甩到別的地方去，像壹個普通靈魂壹樣輪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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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她和星球壹體而生，雖然因為意外她在外面已經輪回了幾千年，但如果她的靈魂灰飛煙滅，這個還未成真正星球的世界便會跟著毀滅。
　　所以壹個月前天壹對她產生殺意，想要讓她魂飛魄散的時候，這個星球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，這才會爆發之前那些異象，並且還激活了廖離的記憶。
　　恢復記憶的她，就算是平平淡淡站在地上，她也能感受到這個世界對她的喜愛和依賴，這個世界對她的回歸，充滿了喜悅。
　　“我也很高興能回來。”廖離輕輕的說。
　　“呵呵，我還以為妳死在外面了呢！”某個貴公子的聲音響起，同時冥君出現在她面前。
　　冥君身上的冷氣可謂是十分明顯了，看她的時候眼神都是斜的，說話的語氣都是刻薄的。
　　廖離有點囧，在她記憶裏，她和冥君其實不久前才見過，但對眼前的冥君來說，那是壹千年後的事情了，在現在的冥君來說，她和他上壹次見面，已經是幾千年前了。
　　“出了點意外，老友幾千年不見，可好？”廖離笑瞇瞇的反問。
　　“妳說呢？”冥君不領情，語氣還是壹樣的冷，某人壹走就是幾千年，而因為她沒有回來，他還不能關閉之前那個法寶，鬼知道這幾千年他是怎麽熬過來的。
　　廖離蹭蹭蹭跑過去，隨手壹招就是壹串晶瑩剔透的果實，她討好的獻給冥君：“好哥哥，吃個果子？”
　　冥君看了壹眼已經幾千年沒有看到過的果子，高冷的轉了個身。
　　他豈是壹串果子就可以收買的？
　　廖離右手又是壹招，另壹種果子赫然出現：“要不，吃這個果子？”
　　冥君再壹次轉身不看。
　　幾分鐘後，冥君臉上的神色已經沒那麽生氣了，他周身圍滿了五顏六色的果子，全部都是晶瑩剔透，看起來就讓人流口水的那種。
　　廖離離開的這幾千年，雖然因為有法寶，這個世界暫時並沒有向惡化的方向發展，不過某些功能還是關閉了，比如這些好吃對修為又有大益處的果子，從她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。
　　而她壹恢復記憶，這些果子就又各個地方鉆出來了，各種討好廖離，冥君看的十分的心酸。
　　這幾千年他當爹又當娘，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，結果人家親媽壹回來，他就變成後媽了。
　　壹次性吃果子吃到心滿意足，冥君才瞥著她問：“這幾千年哪裏去了？怎麽混的這麽慘？”
　　“唉，倒黴的唄。”廖離把幾千年前的事情大概說了壹遍，最後嘆氣說，“妳說我怎麽這麽倒黴，那裏有上千個果子，那混蛋魔神偏偏挑了我這壹個，害我倒黴了幾千年，鬼知道這幾千年我輪回了多少次，都不知道當過些什麽。”
　　冥君搖搖頭：“妳出去前就告訴過妳，要擺脫自己本來的命運是很難的，妳還能完整的回來已經不錯了。”
　　“只可惜我應該還會再走的。”廖離聳聳肩，她是從壹千年後回來的，她的歸屬必然在壹千年後，雖然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事，不過她應該是會回壹千年後的。
　　啃果子的冥君突然停頓住，默默的從身上拉出壹根繩子，打個個死結就打算往她身上套。
　　廖離哭笑不得：“……哥哥啊！妳先別沖動，先聽我說。”
　　冥君繼續打死結：“嗯，妳說，我聽著呢！”
　　廖離：“……”能先把那繩子收起來麽？
　　兩人鬧成壹團，最後冥君終於笑了，摸了摸她頭頂：“回來就好。”不枉他苦苦支撐這幾千年沒有放棄，就是想著等她什麽時候能找到回來的路了，她不至於無家可歸。
　　兩人之前上千年相依為命，相處起來就跟家人沒兩樣，幾千年的分別絲毫無損兩人之間的感情。
　　“回家的感覺真好。”廖離靠在冥君肩膀上說，後者繼續啃果子，臉上笑容雖然不明顯，卻也死心滿意足的表情。
　　某個魔神天壹遠遠看到的便是這樣壹副場景。
　　空氣漸漸凝固。
　　廖離摸了摸手臂：“妳有沒有覺得，天氣突然變冷了？”
　　冥君嗤笑：“妳是不是傻？妳覺得就算天氣變冷，我能感覺到嗎？”說完，他扔出來壹件衣服。
　　廖離喜滋滋的披在身上，跟冥君在壹起的好處就是，無論她需要什麽東西，基本說壹聲就夠了，冥君基本什麽都能幫她弄來，簡直比爸爸還爸爸。
　　為了答謝他，廖離又給他招來壹串果實。
　　遠處的天壹，看了看手中孤零零的壹個小紅果子，再看看另壹個男人身邊環繞的各色果子，頓時覺得有壹股無名火直往上竄。
　　不遠處突然陰風陣陣，正在敘舊的兩人同時發覺，之前兩人合作過漫長歲月，無論發生何種狀況，兩人都有共同應對之法，現在察覺到有敵情，兩人瞬間就變成警戒狀態。
　　看著兩人默契的應變，天壹本來面無表情的臉，扯起壹絲冷笑。
　　“咦？天壹？”看清楚是天壹，廖離從冥君身後探出頭來，並小聲跟冥君解釋，“不是敵人。”
　　冥君也收起武器，不過對天壹的戒備並沒有放松，他能感覺到天壹對他隱隱的敵意。
　　天壹不動聲色打量著對面兩人的互動，默默分析兩人可能的關系。
　　廖離介紹道：“這是我哥哥。”
　　“哥？”天壹涼涼的笑，對面兩人身上根本沒有血脈的牽絆，再說那個男的都不知道多少萬歲的老古董了，當廖離祖宗都嫌棄老。
　　他渾然忘了，他自己更是不知道多少萬歲的超級老古董了。
　　冥君淡淡的打招呼：“在下此界冥君。”
　　天壹用筆冥君更淡的語氣回復：“魔神，天壹。”
　　廖離：“……”這麽報身份，妳們不怕讀者說妳們弱智麽？
　　冥君冷光壹閃，轉頭看廖離：“魔神？”這人就是害妳失蹤幾千年的鬼魁禍首？
　　廖離聳聳肩：“沒錯，就是他。”
　　“久仰大名。”冥君默念君子報仇多少年不晚的話，堅強擠出壹點笑容。
　　魔神他們暫時是打不過的，就算他和廖離加起來也壹樣，他壹向是個識時務者，明知做不了的事情，只能徐徐圖之。
　　雖然，心裏超級不爽。
　　天壹看著對面兩人旁若無人的對暗號，眉目傳情，他面色更冷了。